“科学基于信任。因为信任他做的成果可以加杠杆的股票平台，所以我不必再重复工作。”美国西北大学物理学家路易斯·阿马拉尔 (Luís A. Nunes Amaral) 如此说道。“不过，科学将被摧毁，如果当前趋势不被遏制的话。”还身兼数据分析高手和“学术侦探”两重角色的阿马拉尔如此感叹。
这位葡萄牙学者所说的“趋势”指的什么？引用他8月4日于《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PNAS) 报道的统计分析结果，那就是：造假论文和劣质成果的产出量正飞速上涨，生产此类成果的灰产单位令人防不胜防，其炮制假论文的能级已达工业水准，对多个学科领域的学术诚信构成重大威胁。
编译 | 哔普星人
01
科学信任体系遭遇挑战
科学在过去几个世纪取得巨大进步，一个重要原因是科研后浪总能借鉴前人成果。每当一篇新论文发表，所有同行都能去验证论文里的发现，思考如何实现自己的突破。
进入2010年代后，期刊编辑和学术监督机构纷纷发出警告：这种信任体系正面临挑战，他们标记出越来越多论文的数据和图像造假。随着时间继续推移，学术不端态势及驱动此态势的各种因素都愈演愈烈。
需求就是商机。当下全球学术出版商每年新增数以千计的期刊。引用美国科学诚信中心(Center for Scientific Integrity)执行主任伊万·奥兰斯基(Ivan Oransky)的话说：学术系统的“一切激励机制”都在驱使“学术出版商不停歇地发发发”。
02
论文工厂 vs. 学术侦探
如果说出版商们把发论文变成了生意，那么论文工厂就是“学术造假”的灰产基地。
现任职于柏林自由大学的俄罗斯学者安娜·阿巴尔基娜(Anna Abalkina)长期关注论文工厂现象。她如此描述这门暴利生意：
有些急于充实简历的科研人员，只需支付数百至数千美元，就能在本与其毫无关系的论文上挂名，此类文章的来源可以是“枪手”向论文工厂有偿供稿，也可以是工厂自产。工厂有时为确保出刊，还会向期刊编辑行贿。
工厂论文一般都充斥各种造假手段，从篡改图像到抄袭文本，应有尽有。为规避查重，他们常利用AI改写抄来的内容，这有时就导致了相当抽象的表述，例如“假阳性”(false positive)被改成“虚假的积极面”(bogus upside)。
尽管论文工厂竭力隐藏行迹，学术侦探阿巴尔基娜仍成功追踪到俄罗斯、伊朗等国的学术灰产机构及其生产的数千篇公开发表论文。“你能逐渐识别出其中的模式。”
03
大规模、有组织、圈层化的学术造假
阿马拉尔与同事运用网络理论等统计方法，对各种造假模式进行系统分析。根据他们PNAS新文章的介绍，团队努力从有各路学术侦探分享重复图像和反常用语的网络论坛搜寻造假行迹，并持续检索科学诚信中心旗下的“撤稿观察”数据库。
最终，清单上列出了3万篇问题论文，它们要么已被撤稿，要么显示论文工厂的产品特征。而且这些论文之间存有关联，其作者和编辑往往都落于同一关系集群内，经常相互合作。换句话说，论文工厂和问题论文的背后，似乎运作着大规模、有组织、圈层化的学术造假。
与阿马拉尔合著论文的西北大学学者里斯·理查德森(Reese Richardson)表示：“我们看到了盘根错节的庞大关系网络，网络里的不同角色互通声气、互传论文，如果这都不算勾结舞弊，不知道怎样才算。”
通过分析被重复使用的图像，理查德森与同事发现部分问题论文所用的图像抄袭自多篇不同论文。接着，他们梳理其中关联，绘制了涉及数千篇论文的关系网络——
若一篇论文的作者方和编审方人员身处同一小圈子，该文往往发表神速，发表期刊则常常隶属于这个小圈子惯用的固定出版商。
阿马拉尔认为，关于此种网络模式最合理的解释是：论文工厂建立了图像数据库，用于批量炮制论文，再把产品兜售给某些营私舞弊的编辑。工厂会定期更新图库，更换“创作”方向。
04
造假业的冰山一角，选择性地重拳出击
新研究能挖掘分析这么多问题论文，学术侦探们过往独立完成的曝光工作功不可没。
不过浮出水面的这几千篇仅为冰山一角，为估算尚未被发现的假作数量，团队建立了一个统计模型，用于准确预测可疑论文的曝光速率。他们推断，实际存在的论文工厂产品数量可能是已识别数量的百倍之多。
根据理查德森等人的说法，目前学术造假正指数级增长，可疑论文每年的新增数量每1.5年就翻一番，要知道科学论文总量的增速每15年才翻一番。阿巴尔基娜表示“问题很严重，危机可预见”。
另一方面，论文工厂的生产策略具有选择性，常针对特定科研方向重拳出击。
举例来说，根据新研究的发现，在RNA相关领域，探讨“miRNA及其在癌症中作用”的论文相比探讨其他问题(比如CRISPR基因编辑技术)的论文，前者出现造假迹象的概率遥遥领先。
当然，论文工厂的策略重心会转移。而风险在于，越来越多科学领域将被毒害，很难相信一个有操守有追求的科学家愿走上一条遍地垃圾论文的研究道路。”
阿巴尔基娜预测，人工智能可能让情况雪上加霜。现阶段的论文工厂不必对已有图像进行篡改，而能直接利用AI工具按需生成图像。阿巴尔基娜与同事测试过部分AI工具，发现它们创制的作品真假难辨，“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05
恶性竞争螺旋，机制改革出路
值得一提的是，特朗普政府5月颁布了一项关于“黄金标准科学”(gold-standard science)的行政命令，特别关注学术不端问题。该命令指出：“顶尖研究人员伪造数据，导致多项联邦资助的研究在舆论风暴中以撤稿告终。”但政府并未就此制定任何切实举措。
在理查德森等人看来，新总统削减科研经费的决定反而可能助力学术造假，因为科研人员将面对越发有限的资源和工作机会，陷入越发激烈的恶性竞争，生存压力重压下的学术底线，其堕落或许只是时间问题？
阿马拉尔认为撤稿等常规手段不足以扭转势头，并建议对存在学术不端行为的科学家暂时性地实施论文禁发令。(那些未仔细核实错误就往劣质论文上署名的杰出学者也不可例外。)
让作者对自己署名的研究承担全部责任，这当然会减少论文发表，但这是必须要做的，我们必须看重质而非量。
荷兰微生物学家兼学术造假问题专家伊丽莎白·比克(Elisabeth Bik)则建议，科学出版商应将更多利润投入论文造假监测，就像信用卡公司监控可疑交易那样。
还有极为关键的一点：学术激励机制必须改革，允许科学家钻制度空子牟利的现有体系必须更迭。
资料来源
Fraudulent Scientific Papers Are Rapidly Increasing, Study Finds
https://mp.weixinbridge.com/mp/wapredirect?url=https://www.nytimes.com/2025/08/04/science/04hs-science-papers-fraud-research-paper-mills.html&action=appmsg_redirect&uin=&biz=MjM5MzM5NzIxOQ==&mid=2652509543&idx=1&type=1&scene=0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微信公众号“世界科学”。
特 别 提 示
1. 进入『返朴』微信公众号底部菜单“精品专栏“，可查阅不同主题系列科普文章。
2. 『返朴』提供按月检索文章功能。关注公众号，回复四位数组成的年份+月份，如“1903”，可获取2019年3月的文章索引，以此类推。
旺鼎策略提示：文章来自网络，不代表本站观点。
